第12章 遥不可及的梦想
当初柳小絮的父母就是抱着这种念头送她上学，指望她能考上大学以帮助全家人改变命运。 可是女儿却让他们失望了，由于难以承受巨大的心理落差，他们才会天天责骂她。如今她总算有机会去城里工作了，如果有机会立足下去，以后她的生活不就跟考上大学一样了？ 然而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对于他们这样世代务农的家庭来说，在那个年代，凭着这样简单的方式，就想去城里工作，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们的想法完全脱离了当时的实际情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那时不只是柳小絮的父母不了解城里的生存状况，就连她本人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想而知，她和刘圆刚从学校毕业，从小生活在农村，她们对省城的生活也是一无所知，她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此去省城她们的生活将会面临怎样的考验，她们的人生轨迹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其实只要稍微有一点点的社会经验，她们应该就能猜得到那家绵纺厂当时的真实状况。 在那个年代，谁不想进城打工呢？更何况柳小絮还想当然地以为那是一家所谓的国营工厂。 如果那家工厂真有那么好的福利待遇，肯定会有大把的人想进去上班，他们在省城轻轻松松地就能招到工人，何必还要跑到几百公里外的农村去招人呢？ 后来的事实彻底让柳小絮和刘圆等人从那个遥不可及的梦中醒了过来，那家工厂的真实情况就是，他们的福利待遇太差，在省城根本招不到工人。因此，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他们才会想到去偏远的农村连哄带骗地招工。因为他们看中了农村女孩吃苦耐劳的品性，她们干活不会挑三拣四，而且也不会嫌弃工资低。 城里人大多有正式工作，或者自己做生意的，这样福利差，工资低的小厂是没有人去的。 不幸的是，柳小絮，刘圆以及同行的十几个女孩，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A绵纺厂的人骗到了省城，那次省城之行，也是她们各自命运的转折点。 那一年九月末的某一天，刚满17岁的柳小絮和刘圆，以及另外十几位女孩一起，在劳动局领导老林的带领下，他们在县城长途汽车站乘车前往省城，准备去那家期待中的，能够改变她们命运的工厂上班。 他们出发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灿烂，碧空万里，柳小絮的心情特别激动，也很开心。可以说那天是她高中毕业后最开心的一天，她的心里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其实在她准备前往省城的那几天里，那个让她做梦都想逃离的家再次给了她温暖，父母恢复了对她的慈爱，他们一路将她送到车站，就像以前送她上学时一样，一路上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说了很多好话。 不同的是，以前送她上学时，他们说的都是“要用心学习”，“不要贪玩”“争取考上大学”等。 这次送她去省城打工，他们说的都是“要在外面好好干，争取早日转正”“发了工资就寄回来，千万不要乱花钱”“家里急需用钱”等。 不管父母说了什么话，也不管他们对她前往省城打工抱有什么目的，总之在柳小絮看来，只要他们不骂她，不管说了什么话，她听了都会感到很开心。 她背负着父母的重托，稀里糊涂地跟着众人一起前往省城，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以前她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 由于是第一次出远门，柳小絮的心情格外轻松，在前往省城的路上，她时不时地望着车窗两边疾驰而过的田野，村庄，道路，等。 目之所及，那些农村的房屋，稻田和道路跟她们老家的差不多，有些地方甚至看起来还没有她们的房子漂亮，道路也是坑坑洼洼的。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新鲜，绕有兴致地到处张望，跟刘圆等人聊个不停。 她的心情好，就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风景都比老家要漂亮，似乎只要走完了这条路，展现在她眼前的将是一条光明的人生大道。 她天真地幻想着，几个小时后，等她们结束了这段美好的旅程，她就可以成为名符其实的城里人，她的命运将会得到极大的飞跃，到那时她再也不用挨父母的责骂，也不用在乎被村里人嘲讽和讥笑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随着汽车的颠跛，阵阵困意袭上来，柳小絮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幻想着A厂的情景：一幢幢高大气派的厂房，一条条环境幽雅的林荫道，一幢幢整洁宽敞的宿舍，她和工友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在厂区内来回穿梭。每到月末，她都可以领到工资准时寄给父母，父母收到钱后，都乐呵呵地数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夸奖女儿有出息，给他们脸上争光。 想到这里，迷迷糊糊中，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虚幻的一切已经变成了现实似的。 可怜的柳小絮做梦都没有想到，仅仅几个小时后，残酷的现实就会告诉她，她和父母期待的那个不现实的梦想，将会是多么的可悲可笑。 殊不知，自从她登上前往省城的汽车开始，她就踏上了一条没有回程的坎坷旅途，一场她永远也没有预料到的严峻考验正在等待着懵懂无知的她。 经过八个多小时的车程，当天傍晚六点左右，她们终于到达省城汽车站。 下车后，老林带着她们又转了一次市内公车。老林等人走在前面，十几个女孩拎着笨重的行李，吃力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当时已是黄昏，但是省城的夜晚依旧是灯火辉煌，处处是流灯溢彩，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