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集训】（二）

    从明天开始每两天都有一次体能测试，到集训结束一共六次测试。成绩再怎么差也别想被退队提前结训，所有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一层地壳把变种人和人类的生活圈分成截然不同的两部分，两者的恩怨纠缠也因此拉锯了上百年之久。营里成员们的普遍心理都是害怕中又含着隐隐的兴奋期待。对他们来讲，这俩星期无疑是次重大人生转折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上午体能训练结束所有队员可以在宿舍休息一个半小时。胡闲一进房间整个人浑身便散了架，幸好及时垮在了床上。伸着颤巍巍的手拿了一颗放屁丸吞下，肚子又咕噜咕噜作响，鼓胀起来，然后又是打嗝放屁等一堆罗嗦程序――每次都不会少一样，时间也是刚好。小小的房间充满着异样的气味，而且还在陆续制造中。咦，有人按门铃？艰难睁开眼睛倾听，又是铃铃两声，确实有人来找他。

    “是我。”门框边的监视屏显示出苏美女的音容笑貌。他赶紧把换气设备控制开关一扭到底，又掏出烟来狂抽几口协助消除异味，“马上来了~~我在厕所。”他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瞬间闪身蹦到门口英姿飒爽地站好，然后按钮开门，精神抖擞说了声长官好。苏青眉进了门，门自动合上。她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累趴下了，本来担心你会被记过，白cao心。”

    胡闲轻松道：“怎么会呢，要不是下午的虚拟大战不能少了我，我还想再去跑几圈咧。”待会儿他能不能走到训练室都是问题，现在就吹牛吧。只要等人少了后让鲁伯森过来背他过去，进了模拟舱他又是一条龙。

    “你就是那个杀人第一的HASH吧？”

    “哈哈，是啊，长官果然慧眼独具，昨天只是连续两次巧合。请替我保密。”苏青眉点头说声当然。其实胡闲是铁了心要拿这个第一的；万一结训时体能评测拿个倒头彩，最后好歹还能功过相抵，否则他又要被打回原形变成四级浅蓝版本肩章小警员（黑板最低要求警衔是三级警员），再爬上来恐怕都要退休了――那个死处长只要在位一天，他想以普通手段平静升职绝对无望。

    其实还有个结果他都没想过――战死沙场。对于死，他压根没考虑在内，因为最近面临了太多生死考验，这一回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又接着；（如果真是那么倒霉呢？）还有一点，他是狙击手，就算抢滩登陆也不会跑在最前，甚至可以躲在水底搞偷袭；再来一点，他没有家属，300万不能落入公家腰包。这三点加在一起，他怎么可能死？真是个盲目自信乐观的家伙。

    苏青眉又道：“其实我是专程来向你表示歉意的。这次行动的人员安排是有人迁怒于你，这是刻意的报复；以你的资历和职衔，根本不够资格参加这个计划。”昨天来这里前，她最终还是将一份完整的截取资料，还有声纹比对资料，匿名发送至区级人工智能投诉端口，相信不用多久便有处理后续。她感觉和胡闲的关系除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外，还多了份关心体贴。类似姐弟之情，不是男女之情。

    她的话讲白一点的意思是这样：小胡只是个被争风吃醋的余波扫到的倒霉蛋，还说他没资格去死……这话让人听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胡闲倒不在乎，只是笑着说：“危机就是转机，风险与机遇并存。其它部门的人想参加还没机会咧。听说这次行动过后所有（生还的）人还有额外好处，就凭这个怎么也要拼一拼。”

    如果不是误打误撞赶上这次行动，而是老实地朝九晚五，这几个礼拜就得去找那个灵鸡公寓了。看索瑞普和老板的样子就知道找了不短时间，他们对自己的反常反应他不会感觉不到。那东西哪是说找就能马上找来？别骗小孩子了。找不来的话又要不停被sao扰被惩罚，烦都烦死了，他其实很满意命运目前对他的安排。

    苏青眉听他这么说歉意也淡了些，况且这是她无心造成的，上司老是抓着下属一个劲道歉也不合常理。又随便讲了几句便告辞。

    在全封闭的空间里和苏美女独处一室真是种美妙的体验。聊的东西其实无趣得很，换个人来跟他说这些他肯定要急要轰人要自己睡觉。没香气扑鼻没勾魂眼神没魂与神授更没玉体横陈……他咽了口口水，却有点失魂落魄。不是自己没色心贼胆，如果她不是警官，又不是自己上司，坑蒙拐骗带下药的手段早就全下了，哪还会搁到现在放着培养未来的竞争对手？

    这次集训不允许任何人带任何通讯工具进入营区，胡闲出门扶着墙走，走到隔壁第三个门把呼噜声直透门外的鲁伯森叫醒。提出等自己有钱再请他去无限畅饮一回的诱人条件，拜托他这阵子每天下午想个什么办法把他弄到训练室去。鲁伯森满口答应，不请都没问题，要请也值得期待。他连想都没去想胡闲一个月要被扣掉一万薪水，目前还欠自己3600，在长达未来的50年里哪来的钱请他喝酒？

    胡闲袖子里藏了根长铁棍，再与竖直藏在背后衣服下的铁棍焊成90度角。鲁伯森一手搭在他肩上，靠一只手臂的力量撑起了半个十字架，连带撑起了身残志不残的有为青年。看起来还不错，就像两人再次勾肩搭背二游三清街夜市的样子。

    这两人好得不分你我的架势只挨了一小顿大嗓门教官的臭骂就连声催促他们进舱――因为他们迟到了，其余整装待发的397人早在虚拟世界里骂死了那个叫HASH的大牌（苏青眉没有骂），和一个叫卤锅深的无名小卒。鲁伯森不动声色把胡闲安置妥当，各自就位。

    这次战斗的结果和昨天差不多，结果却反过来――正方惨胜。

    往后的日子紧张而有规律：每天上午体能训练加上两天一次的测试；下午虚拟演习，之后是战术讲解分析，最后是晚餐，如此循环不止。军事化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极度紧张极不适应，过三五天后，规律的作息犹如固定在轮子上的辐条，时间就在辐条撑起的轮子上飞快转动起来。

    胡闲这两个礼拜里一点也不闲。这些日子加起来的活动量比过去22年加起来再乘上22还要多，他没给累死着实是个奇迹――鲁伯森和苏青眉也认为是。由于家中惨遭剧变之故，原先在孤儿院里他就是有名的隐士，所以院长大人赐名一个闲字给他；姓就不可考，隐约的印象就是有次院长大人给他猜个字谜：古时候的月亮。胡闲想了半天，说“古时候的月亮”明明是六个字，哪有办法只猜出一个字？院长喝道：“胡扯八道的胡！”

    好像自那以后他就信胡了，唉，没爹妈的孩子就像根断头草。现在哪怕晚上身体酸痛得泪水直落，白天照样以无比的毅力挺了下来。每当快坚持不住时，只要想想培育他的……不对，想错了，只要想想那段伤心的失恋小插曲、女同事冷冰冰的眼神，还有捕捉到活生生的苏美女不远处时不时给他一个鼓励微笑，就让他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新又充满力量和激情。

    他不知道这激情是什么，也不想费脑子去分析研究，能和苏美女朝夕相处心愿足矣。再进一步（如果有那种不可能的可能性发生的话）或稍退一步他都不敢尝试。面对一坨坨的变种人他能在谈笑之间以死力拼；面对感情就像面对索瑞普无招可使。现在与苏美女和乐融融的关系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没更多非分之想，以免爱到尽头覆水难收，以免脆弱自尊再度受伤。

    过了一个礼拜，方言和两位副教官就没什么可再多教的，这些学员缺乏的就是经历真枪实弹的大场面，三位教官的主要功能就是在战术讲解分析这一块儿上往下传承自己的经验。最后一次虚拟较量和体能评测的日子分别近了。